乌昙_ERSTfancy

夜里睡不着就来讲个故事吧，也是听来的，从另一个时空里。

那年他们认识的时候还很年轻，企鹅还没有现在这么肆虐，手机正流行翻盖和裸机，满街的诺基亚9300,80后才刚刚冒头正被社会批得焦头烂额。而他就这么和她遇上了，其实在网络上遇见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是在一个群里面吵架相识的，谁也不曾当真。

那时候正处在姑娘的极端期，恨不得什么都是黑白，不相信爱情美好，不懂得故事里的千回百转，才刚明白分离的伤心。而男孩儿也很小，却早早明白了家里的不易，努力学习和陪伴聊天。

一开始只是聊天，如果不是因为08年的大地震，他们也不会再相遇更多。那一天的下午断了全部的信号，在四川的姑娘拿着手机和同学们就坐在操场里，安慰着哭着的同学。姑娘说，她记得当时正好在抵制家乐福，因为一个同学搂着她哭得时候就说“为什么他们要抵制家乐福呢？里面工作的都是中国人啊，抵制家乐福之后他们要怎么吃饭和工作呢？”当时姑娘一面安慰说：“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会被忘记的，他们记不了太久，家乐福也不会倒闭。”一面心里想着：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政治上的事情明明大多数人都猜不透，人们又总是健忘，都地震了何必惊慌失措的找个理由来哭泣。在被赶来的妈妈接走之前又见到了一个逃生心切从楼上跳下来摔伤了的人被担架抬出去。回到家里，妈妈也不让她上楼就在院子里站着，慌忙收拾一些东西下楼的妈妈抱着狗领着她就站在大街上，尝试向外打电话。满街的人，满面的惊恐，大家都站在街上交谈着乱糟糟地舒缓着心里的恐惧。后来爸爸回来了，电话也通了，就接到了男孩儿的电话，干干净净的，听起来像加了柠檬的奶油。

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年都能收到男孩儿的晚安。从男孩儿上学、工作，从姑娘毕业再高中。

其实前奏太长了，我要讲的是姑娘高三备考的日子里发生的故事。姑娘那是已经换了好几个手机，玩儿着最新款的三星，手机总是短信发个不停。冬天还没过完的夜里，姑娘看完书，男孩儿下了班，正聊着，不知出了什么神，

姑娘说：“因为你爱我啊。”

男孩儿很快的回了信息：“你怎么知道我爱你？”

姑娘说：“因为我聪明。”

就这样认识了有56年的他们就确定了关系。用当时的话来讲，是网恋。毕竟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男孩儿知道女孩儿长得什么样，因为姑娘喜欢拍照，总把照片放在空间里放在网上，有是在青葱的年华里，青涩的美丽着。

姑娘说，他们确实好好的甜蜜了一段日子，深夜里的电话，白天里的陪伴，虽然没有见过但好像从来没有分离。那时男孩儿已经开始上班了一些日子，算是熬过了做建筑设计的头两年。虽然还是被甲方呼来换取，但手下也有了一些人。记得在周六的晚上，男孩儿打电话过来说：“恩，你喜欢上海还是新加坡呢？”

“怎么了，你要干什么？”

“没有啊，就是想换个工作了，这边太累了。现在有个猎头找我说可以去迪拜的公司去做，上海、新加坡都有分布。”

“……那你就去咯，迪拜也很漂亮啊。”姑娘就站在路边，沉默了一会儿用欢快的语气说。

“不是啦，还没有定呢，不一定去。”姑娘好像从电话里听出了安慰的声音。

“真的啦，你要觉得机会好就一定要去啊，哪里说英语吗，你英语还好哦？”

“哈哈，我英语日常还不错啦。再看看吧。”

说再看看的男孩儿到底是没有离开，虽然也没有到女孩儿的城市，却也没有离开祖国大陆。

好像夜间他们才正苏醒。又有一天，男孩儿应酬回来之后有些喝醉的给姑娘打电话，说家里的琐碎事情，叫女孩儿管他的妈妈叫妈妈，女孩儿觉得怪怪的却还是应付了过去。看起来只是有些不适应，故事却快要划上了句点。那是男孩儿最不想回忆起来的日子。

姑娘还在急急忙忙地准备高考，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希望。就那么突然的一瞬间，想起家里的规矩和条件，烦闷了好几天，也不太理男孩儿，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在一个还算明媚的下午发了一条简讯给男孩儿：

“我们算了吧”（我家里不回接受你的，与其让你受他们冷眼，还不如从我这里断开。）

“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也许伤害你够深，你就不再有念想。）

“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过去了。”（是啊，之前你还问我喜不喜欢海边，想要在哪里安家。我没说，什么也没说，因为我知道我说了你一定去努力做到。可是真的不可能，我没那个勇气抛开家里的规矩条件，你没那个精力肆意挥霍青春。）

“是不是高考准备太累了，我们过些日子再说这个好不好，现在不要决定好不好？”

“没有，结束了。”

5月正好初夏，树叶还没走过娇嫩的时候，春花却早已经枯萎了。姑娘把事情告诉了闺蜜，闺蜜也问为什么，姑娘说：“不合适啊，什么都不合适，他会被家里欺负，真有以后还只能算是上门女婿，再说现在也太小，小到说不上未来，谈不上过去。”闺蜜到是一针见血的指出：“没有门当户对对不对？”姑娘笑了笑，沉默。分离的时候姑娘对闺蜜说：“之前他还问我说，要在哪里安家。”

6月，7月，8月，漫长的假期，姑娘去了好几个地方，肆意的挥霍高考后的轻松和自由。和朋友聚会、和闺蜜逛街、旅游、看书，再也没联系过男孩儿，男孩儿还是每天发着“晚安”，静静的守护着什么也不说。其实女孩儿不是没想过，可是恐惧占据了更多，为什么他知道我的音容样貌而我却不能一睹他的真颜？也许这份不安全感才是选择断离的真正始作俑者。

又过了一个月，姑娘有了男朋友，是个学长。于是想，这时候能和他联系了，这回总该死心了。

“我有男朋友了。”

“是嘛，难怪又理我了。他怎么样？”

“还不错，你怎么样？”

“还不错啊。你以后想在那里安家？”

“我有男朋友了。”

“对哦……嘿嘿。”

还是“晚安”不断，这是他们认识的第6年。

到了第七年，姑娘那时正和男朋友分手，看在他的企鹅还亮着，就找他聊天。聊着聊着，男孩儿说他哭了，姑娘这里也不好受，觉得对男生满满的愧疚。

男孩儿说：“从你离开之后，我就再也不要相信女人了，我现在都怕她们。”

姑娘说：“没关系，我等着你的喜帖。你不是想在海边买房子吗。”

“你记得，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记得是因为我记性好，当时不管怎么说的都已经过去了。”

“我以为我不会给你说这些，我以为这些东西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才看见。”

姑娘看着男孩儿传来的图片，看着上面细琐的伤心和绝望，默然无语。生活早在之前就教会了姑娘懂得分离、学会不要不可为而为之。现下只是忍耐和愧疚。

“过去了，过去的东西就不会再回来，我也不会。睡吧睡吧，夜太深了。”

“晚安”

“晚安”

那一日姑娘一夜无眠，和室友出去吃烧烤，吃辣到跳脚。又半夜里从学校走到市区，却又发现并没有地方能去，打车回来在学校旁边的KTV里唱了一夜。

第八年，男孩儿和姑娘的发小聊天，发小问：

“你和X要怎么样啊，你又娶不到她，就这样吗？”

“对啊，娶不到就陪着吧。”

“她以后结婚了怎么办？”

“一样啊。”

“那你呢，你结婚了有老婆了怎么办？”

“不会变的。娶不到她就陪着她，远远的守护着。”

后来发小把这些话告诉了姑娘和姑娘的闺蜜，

闺蜜一边打趣一边说“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你看看你个小祸水。”

这时的姑娘面带微笑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得回头。”仿佛云淡风轻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不曾有过心痛和愧疚，仿佛曾经的那个自己和自己没有关系。

这是第八年。而故事还在继续。

 

想想这八年来发生了什么。

17岁的姑娘收到了人生里的第一束玫瑰花；

18岁的姑娘收到了一环漂亮的银质的镯子；

19岁的姑娘当着男友的面打开了礼盒，里面是一对儿猫眼的手环；

20岁的姑娘得到了15、16岁时总是念叨的人形玩偶。

姑娘早上起床说想吃蛋糕，中午快递就送到了学校；

姑娘说想找最近风靡的永生花，3天后收到了最喜欢的颜色；

姑娘下午说腿摔伤了，晚上就收到了云南白药EMS快递的短信；

……

男孩儿仿佛变成了叮当猫，有个任意门，姑娘说的细碎的愿望都能够得到满足，即使不是姑娘的本意，即使姑娘的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即使姑娘明里暗里说要收到他的喜帖。

从08年到现在有2130天，收到了2130个晚安。男孩儿从青岛到天津到上海，又回到了青岛。

8年的时间，姑娘的发小、闺蜜都成了他的朋友，偶尔那他逗趣说笑还有帮腔。

 

其实这是一个很无聊的没有结果的故事，姑娘给我讲的时候用淡淡的语气带过，没有更强烈的情绪的波动。姑娘还说，他不算是男朋友，是一个重要的人，她感谢、铭记、还有埋藏。也许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故事不走到终点就看不见尽头，情深缘浅到底是什么理由都不再重要了。

现在姑娘很快就要毕业了，男孩儿对姑娘的发小说他报了一个减肥班，要给姑娘一个惊喜。可姑娘这回好像真的有了喜欢的人，要用什么去面对呢。